無名修煉地 籍籍無名，心無旁騖，則好惡無以亂其中，而利害難以奪其外。容我擅改《英雄》的名句： 「人若無名，便可專心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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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米的《並不很久很久以前》，集結了2000年到2002年發表在報紙文學副刊上的插畫作品，除了畫作外，還有十幾篇談創作與插畫的文章。

 

觸類旁通，「文學」與「繪畫」同列八大藝術之林，其創作原理大同小異，可相互借火，例如幾米在談學習插畫的過程時，提到解析圖畫作品的方法：

「不放過任何別人的圖畫作品，喜歡的就買回家，仔仔細細研究，觀察別人如何表現一張圖。 線條為什麼這麼生動？色彩為什麼這麼迷人？想法為什麼這麼靈活？構圖為什麼這麼強烈？題材為什麼這麼有趣？角度為什麼這麼新鮮？筆觸為什麼這麼神奇？材質為什麼這麼特殊？情感為什麼可以流露？觀點從哪裡切入？布局為什麼這麼奇特？為什麼這張圖讓我感動？為什麼那張圖讓我激動？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圖會讓人沉思？為什麼這麼複雜的圖會讓人感到寧靜？為什麼這張圖有音樂的旋律？為什麼這張圖充滿了故事？為什麼這張圖看到創作者的憂傷或幽默？……」

置換某些詞彙後，就成了解析文學作品的方法：

「……觀察別人如何表現『一篇文章』。『形容』為什麼這麼生動？『文字』為什麼這麼迷人？想法為什麼這麼靈活？『結構』為什麼這麼強烈？題材為什麼這麼有趣？角度為什麼這麼新鮮？『文筆』為什麼這麼神奇？『材料』為什麼這麼特殊？情感為什麼可以流露？觀點從哪裡切入？布局為什麼這麼奇特？為什麼『這篇文章』讓我感動？為什麼『那篇文章』讓我激動？為什麼這麼簡單的『文章』會讓人沉思？為什麼這麼複雜的『文章』會讓人感到寧靜？為什麼『這篇文章』有音樂的旋律？為什麼『這篇文章』充滿了『畫面』？為什麼『這篇文章』看到創作者的憂傷或幽默？⋯⋯」

上段雙引號（『』）裡面的詞彙是置換過的，粗體字的部分則是保留幾米的原文，兩相對照看，證明「文學」與「繪畫」的創作原理大同小異，可相互借火：用來解析圖畫作品的方法，稍加調整後，可以用在解析文學作品；反之亦然。

 

關於創作能量，幾米說：

「一段短暫寂寞而憂傷的童年時光，一段漫長恐怖的疾病折磨，換來無限的創作能量，這事到底划不划算？人生沒有對照的機會，我的快樂我的悲傷都是我的資產。擁有豐富的資產才能在創作上盡情揮灑。」

的確，快樂與悲傷都是創作者的資產，但悲傷的感受更能產生創作的能量，就像沙子進入蚌肉形成珍珠，悲傷的感受往往難以抹滅，引人不斷回憶，痛定思痛後，往往可以轉化成創作時的豐厚材料。

 

有些年輕的創作者問幾米如何形成風格？他的答案是：

「我從沒去想這件事，我自認是個沒什麼風格的人，畫畫時我只想怎樣用自己最喜歡的方式完成一張圖畫，用我僅有的能力去塗抹，……有時候不小心跟別人畫得很像就自我解嘲：向某人致敬囉。其實只要持續創作，真誠面對作品，將自己投入在其中，就會是自己的風格。但是，有風格跟好作品可不一定相關。」

同理，用自己最喜歡的方式完成一篇文章，用自己僅有的能力去書寫，試著運用前面提過的方法解析文學作品，如果喜歡某個作家的筆法，就去模仿他的筆法；喜歡某種文章的布局，就去練習類似的布局。

誠實的面對自己，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覺，對各種人事物所引發的喜怒哀樂、驚疑貪戾，追本溯源、一一釐清，再藉由文學藝術的形式表現出來，如此，作品就會流露個人的風格。

誠然，創作者的生存之道，在於標榜特色、建立風格，甚至管領風騷，引發流行。但就像幾米所說的，有風格未必是好作品，過度的標新立異，反而會降低作品的格調。

 

想在創作上有所成就，幾米認為：

「創作就是要不斷實作，長時間持續大量的創作，或許才能真正體會創作的神奇。思考固然重要，但很多時候唯有實際執行才能開出美麗奇異的花。……光靠想像無法成就創作、判斷未來。」

我想起多年前刪掉的幾則讀者回應，如果沒記錯的話，是在〈講理．論說文作法之重點摘要〉那篇吧，某讀者回應：「摘要分75條，如何能熟記？如不能熟記，如何運用？」

我的答覆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心裡想的是：

「我只是覺得這本書不錯，摘要重點，放在新聞台分享，供初學論說文的讀者參考，至於你記不記得起來，甘我屁事？」

當時年輕氣盛，缺乏「同情的理解」，而今回想，我應該同情那位讀者，因為他將「理解（熟記）寫作的方法」和「嫻熟運用寫作技術」兩者做了不當的連結，誤以為熟記（理解）理論就可以掌握技術，就好比在游泳教練講解完游泳的方法後不下水練習，繼續在泳池邊纏著教練追問如何「記憶」游泳的各項動作。殊不知，大量的練習，有助於我們對方法的理解與記憶！

如果再有類似回應，我會改寫幾米的話答覆：

「寫作就是要不斷練習，長時間持續大量的練習，才能真正體會各種技巧的運用。理解寫作的方法固然重要，但很多時候唯有實際練習才能結出甜美豐碩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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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幾米作品043，《並不很久很久以前》。台北：大塊，2012年12月初版一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