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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31 04:40:47| 人氣42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文學界》非馬作品討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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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九八五年五月五日

地點:台北市

出席:林亨泰  李敏勇  喬林  向陽  鄭炯明  陳明台  趙天儀  古添洪  莫渝

記錄:吳俊賢

 

詩的創作歷程

 

李敏勇:今天的討論會分成幾個重點進行。第一是非馬詩作精神特徵的討論,其次是非馬詩的方法及語言的特色,第三是有關非馬創作評論翻譯方面的位置評價。在開始討論作品之前,我先介紹一下非馬的著作歷程。非馬本名馬為義,一九三六年(民國二十五年)生於台中,後來曾回到廣東,他是廣東人,父親在日據時代曾在台灣做生意。一直到一九四八年才又回到台灣。他是台北工專機械科畢業,曾服務於台糖,一九六一年去美國。他出國前已有詩作發表於藍星、現代詩、現代文學,筆名為「馬石」。之後,在美國馬開大學得到碩士學位,威斯康辛大學獲博士學位,在芝加哥阿岡國家研究所從事核能工程研究後,寫了較多的作品,於笠詩刊發表。他在工專就讀時曾自寫、自編、自印過一本文學油印雜誌:「晨曦」。最近這幾年他的作品、翻譯廣見於各報紙、詩刊。一九八一年獲吳濁流新詩獎,一九八二年獲笠翻譯獎,一九八四年獲笠詩創作獎。出版詩集有:「在風城」(一九七五,巨人出版社)、「非馬詩選」(一九八三,商務印書館)、「白馬集」(一九八四,時報)、「非馬集」(一九八四,香港三聯書店)。他的翻譯詩在「笠」發表很多,也曾翻譯白的「香頌」(一九七二)及「笠詩選」(一九七三),已出版的有「裴外詩選」,即將出版的有「當代美國詩選」及「現代歐洲詩人選集」(時報)現在,我想先談談他曾在華麗島詩集提出的幾點詩觀。他認為理想的詩是1.對人類有廣泛的同情心及愛心2.能夠誠實表達內心所想的事物3.考慮歷史地位4.替人類文化傳統增加些什麼5.健康積極的感情,而不是個人情緒的宣洩6.對象是大多數人,而不是少數的貴族7.有沒有更好的方式。其次,他在一九七七年芝加哥中國文藝座談會上提到成功的現代詩應有幾個特徵:社會性、新、象徵性,濃縮。現在我們開始討論。

 

古添洪:以前我偶然讀非馬的詩,覺得很新,很喜歡讀,但是讀多了就覺得不一樣了。這次我特地去買了「白馬集」,二、三個小時很快就看完了,自己覺得很驚訝。我以為這是個很大的問題,為什麼他的詩個別看起來很令人喜歡,但整本詩集看完了,看到最後竟然不想再看了。原因是什麼?我發覺就其詩風而言,變化不多,詩內容不能給我太多的思考,可能是重要因素。就其表達形式而言,是conceit,一種擴大了的比喻,把兩個非常不同的東西連在一起,產生了張力、新的看法,他幾乎所有的詩都是這種表達方式,這是一種西方注重技巧的表達方式。許多人欣賞李賀、李商隱的詩,主要是因為其中有注重技巧的表達方式,反而對杜甫、李白、王維的詩,欣賞的人不多,這可能是整個時代潮流傾向,可能是受到西方文學、美學觀念的影響。但中西方詩的最高理想並不在於技巧、機智,這些都是次要的。而主要是在於回歸自然,真正好的詩一定是自然的,而不是故意把二種東西勉強連在一起。其次,就內容本身而言,他的詩的缺點也是特點,即很短,幾乎沒有長的詩。用很少的篇幅,是否能容納很深的思想?思想的活動是否能很完整地呈現出來,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一首詩是否能呈現一個論述?他的詩只是將兩個層面碰在一起,產生火花,我們看不出問題的論述,表面上是一種知性的表達,事實上並沒有將現實做有力的表達。就其社會性而言,我也不覺得有什麼表達。

 

李敏勇:非馬詩的方法上的特徵很明顯,詩很精簡、很短。這可能是因為他是學科學的,以科學的態度將許不必要的東西排除。

 

具社會性、現代性、立體感的作品

 

林亨泰:剛才古先生所說的,我不太同意。他說非馬的詩僅是比喻,我認為不僅是比喻而已。一般比喻不只是修辭上的破格性,它是有一個觀點,有前景、後景。它是一種矛盾,它把所看到的東西對象化,而非語辭上的美化,不是把二個不同的字、詞做美麗的對立,而是社會性的矛盾。它不是平面的發展,而是立體的、戲劇性的。它不只是字的破格性,同時還是語意上的破格性。他的詩雖然很短,卻令人感受強烈。詩是愈短愈好,小說當然很長。敘事詩較長,可發展成小說。詩的意義不是字意,不是每個字的意義,而是其中對象化、戲劇化衝突所挖掘的深度,具有的立體感。一首詩是一個完整的結構,有如建築物。自然則沒有對象化,中國傳統詩只是讚美的,人對大自然的讚美,這在如此複雜的社會可能無法站住腳。這種詩沒有主題性,原封不動將大自然搬過來,沒有對象化,沒有覺醒的自我,自己化成大自然。我覺得非馬的詩是社會性的,有前景、後景,有立體感。具有革命性的,很現代。

 

古添洪:基本上,對於非馬詩的技巧上的特點我都同意。就conceit 而言,譯成「比喻」不太妥當,它是把二個不同的層面碰在一起,產生火花、立體感,和剛才林先生所說的並沒有衝突。不論詩的技巧、機智,根本上都離不開conceit。但conceit也有其困難,其只能達到這種效果,不能達到理性的、知性的分析。雖然我欣賞這種詩。但我們應還有別種類的詩,詩應不只是火花,感動一下就完了。詩應沒有固定寫法,二百首詩都一樣的技巧,讀到後面就不想再讀了。就整個歷史傳統而言,英國十七世紀conceit最發達,中國則是晚唐。但現在來看卻都沒有什麼份量了。第二點,詩不見得一定都很短,西方很多詩都不是短的,恐怕這只是欣賞的角度不同罷了。第三點,「自然」是個美學觀念,不是指大自然。自然不是死的,也不只是抒情的回歸自然。自然是美學的最高模式。

 

李敏勇:非馬的詩的企圖很大,他希望詩變成有用的東西,他對現實性的追求很廣。做為一個海外詩人,他和杜國清、楊牧、許達然在美國寫中國現代詩,他們所運用的方式都不同,其範圍、層面可在此多加討論。

 

明:談到海外作家(包括詩人、小說家),就小說而言,目前海外知名度較高,受國際重視者如陳若曦、於梨華、聶華苓……等等,以海外小說家立場而言,他們作品要關心台灣的土地,似乎比較困難,因為寫小說要有資料,且如果不是身歷其境,在現實環境裡裡,很容易讓人找出破綻或不具真實感。但用詩來表達,似乎比較容易介入,關心台灣的現實,這點則比小說要佔便宜些。我讀非馬的作品之後,就深深地有此感覺。非馬以詩人的立場來關心台灣的現實或美國的現實,而以詩的形式來表達時,似乎台灣的讀者在讀他的作品時,不會覺得有很大的隔閡。

 

給詩壇帶來反省

 

趙天儀:基本上,對台灣現實的關心和表現,是因人而異的。有些詩人不論生活在台灣或國外,都是不太食人間煙火味的,不食人間煙火味的人,要寫與現實切膚性的東西,是有些困難,且其往往只在抒情、自然的層面發展。我覺得非馬並不是這樣的人,他能切入現實,這可能是由於他的人生基本態度,他不論是在海外或台灣,他都非常關心現實層面。關於詩的長短問題,雖然西方文學史上的名著自荷馬以至艾略特的現代史詩都很長。但短詩在把握詩的視界上,比較能夠完整;詩一長以後,非詩的因素、敘述性、說明的成分便都容易出現。雖然台灣有人鼓勵寫敘事詩,但成功的並不多。目前比較值得討論的,還是抒情詩,但抒情詩並不只是抒情而已。非馬在把握一首詩的表現上,盡可能精簡到一個相當濃縮的程度。有時候我也在想,他為什麼不變?為什麼不寫一些氣象磅礡的東西?我認為每一個人的選擇不一樣,我們不能要求非馬應如何如何。非馬應有相當的自覺,為什麼要寫這樣的詩。目前台灣流行的現代詩,似乎和現代人、現代精神、現代社會相當脫節,有多少真正是具有現代詩意義、結構?雖然現在報紙、雜誌、詩選等有那麼多詩,但我覺得真正好的不多。非馬的詩雖短,但他給詩壇帶來不一樣的寫法、聲音,是否可帶給我們一些反省?現在大家都穿那麼華麗的衣服,可是言之無物,而這些東西卻被鼓勵為好詩,又是詩選、又是大獎。我覺得應該有更多不同的想法、寫法來呈現,以免詩壇僅只是一些同一類型的東西。雖然非馬的詩只有很精簡的幾個字或幾句,但比之一些外表華麗不知所云的作品,卻讓人覺得有內容、有所得。我希望非馬以如此尖銳、簡潔的語言,能夠寫出更龐大的作品。

 

林亨泰:我覺得非馬的詩並不短,如果把它的題目都去掉,然後編成1. 2. 3. 4.....。他的一本詩集可以變成一首詩,那麼便可變成很長的詩了。這只是整理、編輯的問題。可以說他的詩還沒有寫完,只是一段、一段,一首龐大的詩還繼續不斷地在寫。

 

趙天儀:非馬的詩給我二個很大的啟發性,一是他不會患形容詞肥大症,他可以把不必要的東西去除得很乾淨。第二是他可以把連接詞去掉。目前寫詩的人,這二種負擔很重,詩看起來很龐大,把這二種去掉後,內容則所剩不多,有時根本就沒有內容。就此而言,非馬是相當自覺地在寫詩,這可能是一種美德。

 

新及象徵技巧的使用

 

向陽:我談談個人對非馬的詩的感想及看法。他比較代表性的作品大都選在時報的「白馬集」裡。在「白馬集」裡,李魁賢論其詩的四個特徵,剛才已談到了。論非馬的詩,應從其特徵著手。以社會性而言,我覺得非馬所有的詩,都是從他對社會性的要求所寫出來的。非馬認為:「一個詩人,他必須要在太陽底下,跟大家一起流血流汗,而且是社會上有用的一員。」有用這一點很重要,他的詩事實上是要表達.非馬本身對詩對社會有用的感覺。可以說,非馬是有意識地在創作,他認為不應寫對社會無用的詩。我們可以看出所有非馬的詩作,不論使用什麼形式,不論強調什麼精神,基本上都是從這個有用的觀點出發。這是非馬的無限性,也是有限性。關於「新」方面,是令人爭論的,非馬詩的形式,在台灣詩壇,是最特出的一家。他的形式和比喻的用法是所有其他詩人作品裡少見到的,這恐怕也是非馬所愛用,常用的。難怪添洪兄會認為四、五百首詩都是同一個類型。這個「新」,對非馬而言是他自己本身的標新立異,但非馬本身也反對標新立異。李魁賢認為他所指的「新」:「要從平凡的日常事物裡面找出來平凡的意義,從明明不可能的情況裡面推出可能。」非馬詩的形式、詩中借用象徵、矛盾、諷喻,都可找出不平凡的意義。第三個特徵是關於象徵性。笠詩刊最近辦了一個座談會,談到目前的政治詩或比較寫實的詩,其詩的意識使用及藝術處理之不同,參加討論的同仁都認為一首詩不論寫什麼,還是必須強調怎麼寫。非馬的詩,很值得目前八十年代的作家與詩人,在從事寫什麼有意識的作品潮流下做為參考。非馬所有的詩,都有重要的象徵處理方式,所用的語言又是最口語的,這是非常難得的。象徵處理在莊子哲學裡也是非常重要;孟子也使用象徵。如非馬的「鳥籠」,即象徵的運用。制度對人控制,或許制度把人放掉後,制度反而更自由。以鳥籠而言,非馬已從社會事件或對社會的關懷,返歸到其個人思想的提出。象徵性是非馬詩的最重要特點。就濃縮而言,非馬避免用堆砌的形容詞及拖泥帶水的連接詞。他的詩跳躍非常快。他的詩在方法學處理方面,很值得年青詩人參考與借鏡。詩發展到開始關注現實以後,積極性或浪漫性的詩人難免堆砌形容詞,寫實性詩人則難免多連接詞,對詩而言這些都是應該避免的。民國六十六年我開始在「笠」投稿,注意到非馬的詩,剛開始並不覺得有強烈的震撼。慢慢隨年歲增長及詩觀的改變,覺得非馬運用了很精簡的詩,給了我們很多的震撼。像其反諷、嘲諷的處理,鳥籠、靜物、老婦、裸奔,創世紀等皆然。非馬的詩也有許多缺點,但這些缺點是伴隨其優點而來的。這可能是當時非馬為了以他的詩來反對當時的詩風,以致造成其今天的風格與特色;也有可能他是屬於處理科學人員,其本身具有思考的冷澈及對文字、象徵乾淨處理的習慣。就其近作「白馬集」而言,除了有冷澈、乾淨字句之作品以外,仍然有很多敘事性題材的使用,如新西遊記之諧趣及敘事性。在形式上他也有些改變,如囚犯,用了固定形式的方式,其詞句的排列組合也有不同。

 

莫渝:對於非馬的詩的評論,大部分人都非常讚美。我第一次與非馬見面,是透過趙天儀的介紹。非馬第一次回國時,我曾做過一個訪問,登於台灣日報,笠也曾刊過。在訪問稿中,我曾間過他是否會在體裁上有改變,他答以他目前的生活方式可能不會改變,他的詩也可能不會改變。當時為了配合那篇訪問稿,我也計畫寫過一篇對他的詩的感想,也曾定題目為「精簡的小品詩」。我認為他的取材很廣,觀察很敏銳,詩思很集中,表達很精確,一擊而中。我的這些看法與他多次提到的詩觀,有雷同之處。他對詩的處理,以很靜觀、很冷視的態度,詩句裡沒有無病呻吟的現象,也沒有晦澀艱深、故弄玄虛的情形.非馬曾翻譯過法國詩人裴外的詩,裴外曾寫過約二十首關於鳥的詩。非馬也曾寫過十七首關於鳥的詩,如「鳥籠」、「籠鳥」、「這隻小鳥」、「有一次我要一隻鳥唱歌」、「鳥籠與森林」等,裴外的鳥詩比喻、象徵範圍較廣,如覺得鳥是自由的,把鳥當做少女的羞澀等;非馬對鳥的詩的處理,偏重於自由這一項,站在人有人權、鳥有鳥權的立場來看。

 

詩的逆說和風景的呈示

 

陳明台:關於裴外的鳥、非馬的鳥,日本也有一位詩人寫了不少有關鳥的詩,但完全不一樣,他是把鳥當做自然的一個物,從形而上及易位的觀點去看,十分有趣。非馬的詩,這次我真正很認真地去讀,以前只是過目。其優點在書後的評論大部分都已說了,我個人的看法也是差不多。它的特徵第一個是短詩的形式,其最大的效用是驚訝,驚訝是來自機智性及形式的幽默感。它的方法林先生剛才說有對象化及矛盾語法。我則寧願從逆說及風景的呈示來說。逆說類似矛盾語法,其內容的逆說在方法上,有許多共通之處,如「通貨膨脹」、「照相」、「鳥籠」、「籠鳥」、「浮士德」等都是從一般人結束之處開始,這類的成功作品驚訝感都是非常強烈。其次關於風景的呈示,他的比較具有社會社、歷史、文化的詩,風景的呈示都非常清楚。其方式大體是以印象的連接,印象之間跳得很緊,具有壓縮,遠近距離都非常成功。如「今天的陽光很好」、「醉漢」等。笠詩社在海外有三個很好的詩人,即杜國清、許達然、非馬。非馬比較都市性,即都市的感覺很強烈,典型作品如「芝加哥」,非馬也比較明亮、抒情。杜國清比較「感性」,非馬比較「知性」,許達然則比較「俗性」。例如非馬的「看划龍船」,看起來很明亮、即興的、意識的、印象的感覺,把自己想講的很清楚地講出來。許達然的「划船舟」,凝得很緊,把強烈的感覺濃縮,有很濁、很俗、很土氣的感覺。比較起來,許達然的詩給我的感覺比較強烈;但若從抒情的角度來看,許達然的詩壓縮得很緊,非馬則很明亮,有解放的感覺。非馬的詩多數只是小品,如果看多了會覺得雷同。我也希望他能寫一些比較龐大的詩,但他恐怕不想寫這類的詩。就一首詩而言,若要容納很多東西,長詩的可能性較大,這是非馬自己的風格確立的問題。

 

喬林:我對非馬的詩的印象與古教授相似,即若一下子讀很多時,就覺得一直在重複,雖然意義在變化,但方式一直在重複。這可能是由於他的詩很短,很有邏輯性,很有秩序感,方法的變換受到短詩的限制,動作很少,反應的方法則很明顯地覺得一直在重複。他的表達是從並非很理性的勢態、現實,再跨越這種現實來引申到另外一種現實,對現實意義性的關注非常強烈。其兩元互相輔助,把意義性強化起來,並非死板地把植物或動物擬人化。中國以前美學的最高境界是虛空、引退、無為的境界。但我並不認為如此,應該是對理想的堅持及對理想層次的提昇,才是詩的最高境界。非馬的詩即在這方面追求,詩的取材很寬廣,詩的表達很清楚、濃縮,很容易讓人接受,也很快、很直接、集中,急於表現其意義,顯得不龐大。

 

一位智慧型的詩人

 

趙天儀:非馬不論是在藝術性或社會性、詩或科學、個人或群體,他都站在第一線,面臨問題的挑戰,把自己投入,一一去求得解決,在解決過程中不一定有答案。他活得相當充實,且有意義。非馬是相當智慧型的詩人,不是古典知識的累積,不會掉書袋子,他會拋棄一切來說出他心中真正面臨的問題,而很清楚地表現出來。在這樣一個充滿了複雜且矛盾的世界裡,他能很理智而清醒地過他的生活。

 

林亨泰:詩的功用,有二種不同的方向,一是喜劇,一是悲劇。看悲劇會給我們安慰;看喜劇會給我們解放感,等於是一種手術。把我們有毛病的地方割掉。許達然的詩可能給我們安慰,非馬的詩可能給我們解放感。就文學而言,這二方面都很需要,二種對社會都很有用。

 

鄭炯明:非馬受過現代科學的訓練,他的詩的手法比較客觀、知性。他對事件的看法、觀點,是從很樸素的角度來看。他的許多作品並非把自己投入物的對象裡,而是採取有距離的觀察。詩的驚訝性與精確性,主要是由於採取意象派的寫法,從所觀察的事物中再引申象徵性。把非馬的詩拿來分析,可分幾大類。第一類是對社會性的重視,如對時事的看法,包括對登陸月球、索忍尼辛、越戰和談等事件的看法。第二類是對時間、大自然、世界、宇宙的看法,如描寫世紀、白晝、黑夜、除夕夜、中秋夜、端午節、下雨、下雪等大自然的現象,透過大自然景物的變化,賦予他對生命的看法。第三類是對現代都市文明的反諷或對生態自然保護的見解。第四類是對鄉愁的感觸。第五類是對人生的觀察。我認為非馬是一個很典型的八十年代的詩人。

 

李敏勇:非馬很有現場意識,他的現場是世界性、共通性的。他是典型的業餘詩人。同一題材他常可以寫好幾首詩,是即興式的。

 

趙天儀:非馬不論是詩或科學都是站在第一線。他做科學當然是很枯燥無味,他把業餘的時間投入詩的世界,以為調劑、滿足。

 

陳明台:這種短詩是方法的即興,不是思考的即興。許達然及林亨泰的短詩似乎也是如此。

 

林亨泰:我的「防風林」是採對象化的寫法,不但把對象予對象化,且把自我也對象化。再極端則是虛構化,這種虛構化在文學裡非常重要,詩虛構化以後便有繁複性。若不對象化,則是較樸素的、主觀的、抒情的、個人的,看多了便看不下去了。有人看非馬的詩,看多了便不想看了,事實上是因為不習慣的緣故,就我個人而言,這樣的詩我才看得下去。

 

李敏勇:每個人喜歡的詩都不一樣。非馬的詩很短,與他對詩的要求有關,他的要求很嚴密,語言不可能拉長,現在他沒有這個企圖,也許將來會寫長詩。他看台灣的詩人,可能會覺得材料濫用,動不動就炒了一大盤。台灣的現代詩若過份自由,則沒有節制,趨向散文性。非馬的詩雖然很口語,但有節制,結構很嚴密。他很注重表現,雖然對象客觀化,但還是有自己的觀點,不是隨興吟唱,隨便把自己的感情自然流露。

 

喬林:非馬的機智很自然,意義不會被機智所掩蓋,他不是故意耍機智。

 

陳明台:林先生今天給我很多靈感,他說到語言的技術、平面的比喻、及客觀化的觀點,的確是高見。

 

林亨泰:開於這點,我十幾年前就說過了,但大家一直都不了解,我覺得很不耐煩。

 

古添洪:文學會不斷改變,不應停留在某一種.有時強調主觀,有時強調客觀。

 

李敏勇:非馬除了寫詩以外,還翻譯了許多東西。他很熱情地要提供一些滋養給台灣的詩壇,很努力地翻譯。且速度很快。

 

莫渝:我覺得他翻譯相當多、相當快,也相當新。非馬曾告訴我,他翻譯是對自己語言的一種訓練方式,也可讓自己的詩開闊些。這對詩壇的貢獻很大,他不只翻譯美國作品,還有許多其他國家的作品。他不會刻意去翻譯一些流行的東西。

 

提供讓人思考的線索

 

趙天儀:我們應多讀一些外國詩作品,讀懂了才說話,讀不懂不要亂吹牛。詩理論也同樣應如此。我們的努力都還不夠,不論是詩創作、翻譯或評論。個人或詩壇若想要脫胎換骨,則必須很嚴肅好好讀些東西。事實上,因為我們讀得太少,思考得太少,自以為是,彼此溫暖一下就覺得自己膨脹起來。目前很多批判別人的人,自己本身非常獨斷,沒有去下功夫,卻要求別人要如何如何,我覺得不太公平。詩壇像一道活的流水,若不繼續充實自己,則一下子來一個浪潮就被沖走了。非馬雖然不在我們的詩壇行走,但卻很熱忱、真摯地去接觸當代國內外的詩,去思考。現在喊了半天現實意識的詩人,對世界上這種現代詩到底讀了多少?這種理論又看了多少?有沒有思考那些對我們有什麼意義?若沒有澈底的認識,又提不出具體的東西則會造成對詩壇不健康的影響。非馬透過翻譯的訓練,對外國詩能直接欣賞。我不反對關懷台灣的現實,但是否能以更寬的尺度共同來關懷,不要排斥不同的尺度。非馬的詩提供了很多讓人思考的線索,但他並不強迫你接受他的意識形態。反之,現在有人要強迫人家接受他的意識形態,但沒有提供適當的線索、管道讓別人進入他的世界。每個人都要經過很艱難、努力以後,才能選擇他所需要的意識形態。哲學有二種,一種是學問性的,能滿足知性的要求,一種是意識形態,能滿足情意的

要求。今天的詩壇,事實上都是在滿足一些情意的要求。王國維先生曾說過,哲學有二種,一種是可信而不可愛的,一種是可愛而不可信的。其實大家擁抱的是可愛而不可信的。

 

古添洪:非馬詩中的現實性、社會性都沒問題,也有意識形態,但是否能經得起長時間的考驗則有疑問。他的詩有許多是政治詩,例如他講鳥權,可以讓我們聯想到人權。另外,如「鳥籠與森林」、「反候鳥」我覺得有點一廂情願的想法,不太可能發生。這是我的感覺。

 

莫渝:非馬有很多詩只有二節,只有開頭和結論,中間的過程省略了。

 

喬林:我懷疑有很多人在評詩時,原詩中根本沒有的東西卻一直往裡加進去,所以說評詩時應要有節制。

 

李敏勇:最後我們請「文學界」的負責人說幾句話。

 

明:今天很難得請各位來參加非馬作品的討論會,本來「文學界」在決定做這個討論會時,我們曾聯絡非馬是否能順便回來參加。他說原先在五月底有個國際會議可提供機票到東南亞一帶,但後來因經費困難而作罷,因此他短期內不可能回來。因為時間關係,我們決定照原計劃進行。非馬說他不在也比較好,大家可以盡量發揮,沒有顧忌。今天大家也都發表了許多寶貴的意見。綜合來說,在漫長的現代詩創作歷程中,他已有屬於自己的風格,而且相當獨特,做為一位優秀的八十年代的現代詩人,他是當之無愧的,不論是在詩創作或對台灣詩壇提供許多滋養的介紹等等。我想各位所提的珍貴意見,可做為他日後創作的參考,我們期望在未來,非馬能繼續創作,寫出更傑出的作品。

 

 

原載:《文 15 19858

 

*《文 季刊一九八二年由台灣南部作家明等一九八九年停刊。對台灣文學的發展有相當大的貢獻。

 

台長: 非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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