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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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鄉？

我的家族比起朋輩略為複雜一點，香港德國泰國大陸都有親戚。源頭當然都來自中國，而近一代，明顯已泰化、德化以及港化。

 

我 去泰國，一桌人，泰文、英文、潮汕話、普通話、廣東話都有。老一輩講泰、潮話，新一輩起碼旁通三種語言，三代人談話，久不時要點麗音翻譯。遠一點的德國姑 媽家，更厲害，每位成員起碼精通四種語言，其中一位表姐更懂八種語言。我們一家人說話，如果有外人在，那人肯定會被我們的溝通語言搞瘋。

 

這 種八國亂音的現象，一切由移民（走難？）開始。上世紀的中國，多場戰爭，多場亂局，迫使人們避禍而逃，有的走遠，有的走近。當時的走難，我相信當時祖父母 輩並沒有仔細想一想未來（根本不可能想吧）。中國人最講認祖歸宗，但偏偏要走就注定了下一代會身份脫落，慢慢變成外鄉人。故鄉的根讓人矛盾，逃的時候命仔 要緊，安穩了下來倒是不想回鄉了。不想回鄉，感覺肯定很差，讓人覺得忘本，覺得「叛鄉」。

 

項羽說，立了功業不回鄉，猶如錦 衣夜行，中國人的思維確實有趣，一個「鄉」字很讓人執著。一本「回鄉證」，有了項「籍貫」，目的也著意要你不犯「叛鄉」的罪名。其實，當別人問及身份，你 是哪裡人，在香港出生的，通常第一刻想到「我是香港人」，而不說籍貫上的故鄉。當人問起「鄉下」，倒是會說「回鄉證」的籍貫。我家是潮汕人，「鄉」就指汕頭。但我對這個鄉有多少認識，確實說，不比了解大嶼山多。我是會說潮汕話的，但學不自地，而在人，幾乎是耳濡目染學來的。如果到汕頭走一轉，鄉人們會察覺 我的潮汕話充滿港音，好比我們聽外省人說廣東話一般。更多的情況是，新一代根本不懂說鄉下話，甚至有時會以鄉下話為恥。單說中國，香港人聽到外省話，即便 聽到你的所謂鄉下話，你並不因此而興奮，只會標籤對方為一個「大陸人」。這個時候，我們連「叛」了「鄉」都不知道。

 

我們家 人散落世界各地，要生兒育女，新一代「叛鄉」是沒法子的事，他們心裡最常用的語言早已表示著他們的身份，假如勉強執著一個「鄉」字只會顯得低能封建。報紙 上說，某某華人在外國為華人增光。我每次讀到都會搖頭苦笑。那位華人，早已黃皮白心，就算他的鄉遠在火星，又關火星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