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已經遠離了學生時代,李白、杜甫、蘇東坡、李清照等古代大詩人的名字依然令我激動,雖然,他們的作品,我背誦不了多少,但是,他們的名字總是那麼輝煌,想忘都忘不了。如今,古代詩詞這一科目終於隨著學生時代的遠去,成為我的消閑項目,我打開一排厚書,包括《全唐詩》、《宋詞選》、《元曲選》等等,我再一次震驚了,原來除了李白、杜甫、蘇東坡、李清照這些名家之外,還有成百上千的優秀詩人寫出過「驚天地、泣鬼神」的成千上萬的絕妙詩句,美哉!壯哉!學生時代的我,呆笨啊!我竟只懂得在小花園裡做夢,園外的大千世界竟已嘲笑我多年。學生時代的老師們啊,你們不負責任啊。你們從沒告訴我,除了李白、杜甫,還有張說、李咸用,你們從沒告訴我,除了蘇東坡、李清照,還有陳與義、道全,你們不負責任啊。
我著實為之震驚,一浪接一浪地震驚。我終於忍不住,寫下這篇《嚎古百吼》。《嚎古百吼》先摘下一百段令我激賞的古詩古詞古曲,這些古詩古詞古曲都是美絕但不太知名的,那些什麼「床前明月光」、什麼「筆落驚風兩,詩成泣鬼神」、什麼「僧敲月下門」、什麼「千里共嬋娟」,都因為太流行、太入心入肺而變得有點俗氣了,這些我統統不要,我只抄下最清新的(當然是我一家之見),讓它醉死自己之餘,也一併醉死你們。
然後,我也在每首傑作之後,寫下自己的感嘆(或仿作或胡言亂語)。我的文字當然無法與百首傑作並論,那只是我讀詩時的片刻燥動,我先在此承認那些感嘆毫無藝術性可言,但是,任何人也無法剝奪我在自己的夢中說夢話的權利。
現在,去,享受吧。
(一)《越人歌》(先秦‧《說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久別兮獨斟,遠去兮自詩。
(二)《感遇三十八首(其三十四)》(唐‧陳子昂)
每憤胡兵入,常為漢國羞。
何知七十戰,白首未封侯。
夢迴沙場,戰馬蹄蹄瘦。
擂鼓後,人心連橫憂。
(三)《送陳章浦》(唐‧李頎)
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
每醉在書,嗜詩成狂,
張嘴洞開吸靈光。
(四)《清平調三首》(唐‧李白)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半獻玉臂我指上,
全身僵,今夜詩夢長。
(五)《贈李白》(唐‧杜甫)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一生經營好文字,筆走龍蛇為誰窮。
(六)《漁翁》(唐‧柳宗元)
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
輕舟白雲作信箋,江湖路上造詩句。
(七)《秋來》(唐‧李賀)
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
夢入冥界尋故人,故人囑我守他秘。
(八)《南國十三首(其六)》(唐‧李賀)
尋章摘句老雕蟲,曉月當帘掛玉弓。
不見年年遼海上,文章何處哭秋風。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至高境界,半狂半瘋。
(九)《題宣州開元寺水閣》(唐‧杜枚)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
霞光撩我靈魂肉,浴夜摸上美人峰。
(十)《大酺》(唐‧杜審言)
梅花落處疑殘雲,柳葉開時任好風。
顏色迷我眼,風姿啞我口。
芳香一盪,我鼻也封。
(十一)《三陽宮石淙侍宴得幽字》(唐‧宋之問)
巖邊樹色含風冷,石山泉邊帶雨秋。
裙上膚香留人淚,信內墨漬浸你羞。
(十二)《三月三日承恩游宴定昆池官莊》(唐‧張說)
舟將水動千尋日,幕共林橫兩岸煙。
一江隔開纏綿心,渡船從此要失眠。
(十三)《延平門高齋亭子應岐王教》(唐‧張諤)
片片仙雲來渡水,雙雙燕子共銜泥。
請語東風催後騎,並將歌舞向前溪。
五岳從來傲天下,山色俊朗萬人迷。
(十四)《五日觀妓》(唐‧萬楚)
眉黛奪將萱草色,裙紅妒殺石榴花。
喉乾燥熱夜,乘黑摸西瓜。
(十五)《題章野人山居》(唐‧秦系)
帶郭茅亭詩興饒,回看一曲倚危橋。
門前山色能深淺,壁上湖光自動搖。
縱情當在年少,老大無人問,
群譏笑,室陋誰敢要。
(十六)《秋夕寄杯素上人》(唐‧皇甫曾)
窗臨絕澗聞流水,客至孤峰掃白雲。
一雁射穿煙霞,朔風吹餓大軍。
(十七)《汴河亭》(唐‧許渾)
凝雲鼓震星辰動,拂浪旌開日月浮。
雙舟爭游排浪飛,戰鼓餓叫魚蝦苦。
(十八)《秋夕山齋即事》(唐‧劉滄)
半夜秋風江色動,滿山寒葉雨聲來。
西邊風月關不住,情癡跳橋魚跑開。
(十九)《經龍門廢寺》(唐‧劉滄)
山色不移樓殿盡,石台依舊水雲空。
我夢上天,一啖星辰二啖風。
飽落凡塵,一身傷痕一世窮。
(二十)《經煬帝行宮》(唐‧劉滄)
香銷南國美人盡,怨入東風芳草多。
才伸我手入香袖,燈下你身已娥娜。
美人啊,原諒我。
(二十一)《鄂渚除夜書懷》(唐‧來鵬)
箸撥冷灰書悶字,手攤寒席去孤眠。
單星獨照孤身客,一曲寂寞多年前。
(二十二)《暮春山行田家歇馬》(唐‧李郢)
青蛇上竹一種色,黃蝶隔溪無限情。
我笑男女,亂愛忘形。
男女笑我,孤苦伶仃。
(二十三)《渼陂》(唐‧鄭谷)
山前別業依稀在,雨裡梨花寂寞開。
白雲趕上千山,殘陽沉下來。
大風驅趕民謠,萬人歌聲載。
(二十四)《廢宅》(唐‧吳融)
幾樹好花閑白晝,滿庭芳草易黃昏。
路人行過聲聲嘆,少女紅暈添兩分。
問路不忘乞芳名,少女忙應已結婚。
(二十五)《題王處士山居》(唐‧李咸用)
蜀魂叫回芳草色,鷺鷥飛破夕陽煙。
如今又是寂寞年,初一十五淚雨天。
(二十六)《徐步》(唐‧杜甫)
芹泥隨燕嘴,花蕊上蜂鬚。
雁斷人字雲中哭,霧亂歸程尋月訴。
(二十七)《南海旅次》(唐‧曹松)
城頭早角吹霜盡,郭外殘潮帶月回。
梵音一響鼓聲碎,茫茫兵馬幾人悔。
(二十八)《塞下曲(二)》(唐‧王昌齡)
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
紅日不羡夜,草寇偏愛刀。
(二十九)《悲往事》(唐‧杜甫)
至今殘破膽,應有未招魂。
乾坤失正氣,樹人罵鬼神。]
(三十)《古意呈補闕喬知之》(唐‧沈佺期)
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
軍旗過處,父母並喪。
雄雞失聲,孤兒獨唱。
(三十一)《奉濟驛重送嚴公四韻》(唐‧杜甫)
江村獨歸處,寂寞養殘生。
三軍無人返,夕陽奠孤魂。
(三十二)《沒蕃故人》(唐‧張籍)
無人收廢帳,歸馬識殘旗。
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時。
車馬不相認,散逃恨太遲。
(三十三)《灞上秋居》(唐‧馬戴)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
佛佗夢上帝,耶穌拜鬼神。
(三十四)《贈闕下裴舍人》(唐‧錢起)
長樂鐘聲花外盡,龍池柳色雨中深。
昨夜人間大風起,今日老天面色沉。
(三十五)《踏歌詞》(唐‧張說)
龍銜火樹千燈艷,雞踏蓮花萬樹春。
三秋一見臉飄紅,半夜舌戰雙雙津。
(三十六)《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後三首》(唐‧李白)
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
小童騎巨牛,入水踩泥鰍。
(三十七)《橫江詞六首》(唐‧李白)
橫江欲渡風波惡,一水牽愁萬里長。
少年騎馬牧千羊,一揮蛇鞭萬草傷。
(三十八)《絕句六首》(唐‧杜甫)
江動月移石,溪虛雲傍花。
籠中鳥孤獨,蟻洞必繁華。
(三十九)《秋詞二首》(唐‧劉禹錫)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陰雲雨箭爭先落,逐一射地應聲跳。
(四十)《暮江吟》(唐‧白居易)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舟行海上滑銀氈,魚打白水浪花痛。
(四十一)《憫農二首》(唐‧李紳)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粒子。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筆耕數十年,烙下無限字。
死前終有悟,詩情恨太遲。
(四十二)《聞樂天援江州司馬》(唐‧元稹)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
秋死冬來,冷風乾笑。
冰埋河身雪抱霜。
(四十三)《西江晚泊》(唐‧趙嘏)
戍鼓一聲帆影盡,水禽飛起夕陽中。
青山綠樹隨夜黑,盲鴉亂飛敲古鐘。
(四十四)《河湟舊卒》(唐‧張齊)
十萬漢軍零落盡,獨吹邊曲向殘陽。
歸路沒入屍山,老馬識途也悲傷。
(四十五)《楊花》(唐‧吳融)
百花長恨風吹落,惟有楊花獨愛風。
軟花開鐵樹,神妙伏其中。
(四十六)《題龍陽縣青草湖》(唐‧唐溫如)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髮多。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多情雄雞清早唱,失戀蛙兒半夜歌。
(四十七)《春江花月夜》(唐‧張若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後人不來天降淚,紅花低首拜古墳。
(四十八)《過海聯句》(唐‧賈島)
棹穿波底月,船壓水中天。
雨融綠水腰,風打青山臉。
(四十九)《蝶戀花》(宋‧晏幾道)
衣上酒痕詩裡字,
點點行行,總是淒涼意。
乾盡夕陽一杯紅,
到我胃裡,強灌醉回憶。
(五十)《滿庭芳》(宋‧秦觀)
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月如鉤,割斷情雲,星河兩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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