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21,961愛的鼓勵 64訂閱站台

      

      童時，只要父親休假，傍晚時間會跟他去散步，其實是我想要出門，吵著他帶我出去，即使只在村子裡走一走，也好。

　夏天多半是在吃過晚飯以後，出門慢慢踱步，出巷子後右轉往村子大門口走去，閒適晃悠大約可以走上十五分鐘。我不多話，遇到村裡叔伯阿姨，才會招呼一聲，就在一旁安靜的聽大人說話。其實這村裡的人都是父親部隊裡同事，我從沒有仔細聽他們說話，總感覺這些人說的都是虛無縹緲的應對而已，簡短沒有特別的故事。

　這時間出來的人比較多，拿著小板凳拎著扇子，齊聚在街燈黃暈下，蚊子也在燈光下聚集。小孩子雖跟著父母，也是自成一群群，要跳格子要跳繩或是到籃球場打球都有伴。母親如果也出來吹風，大多來到巷口就停下腳步，與那些媽媽們聊天，很少繼續散步，我不喜歡那些媽媽們說的話，總是說誰家的孩子如何，評論誰家的人又如何，我就是常被說的孩子之一。

　冬天會在午休以後出門，因為晚上太冷了。村子很安靜，偶爾有一兩戶人家在門口幫盆栽澆水，見了父親，也就是問聲：休假了啊。我好奇他們彼此不知道休假的時間表嗎？也許我問過父親，他回答過我，而我不記得了。也許是我不在乎，所以輕易的忘記。

　來到村門口折返，相同的路，我不會覺得煩，那時候父親一週才回來一日，我只能利用那一日出外。母親也是會帶我散步，可是太少了，所以印象極淺，她不愛出門，也不讓我們出去。折返路到了家的那巷子，我會拉著父親繼續往村子底走，不願意直接回家，一定要去籃球場看一眼才稱心。

　後來因為半工半讀，不再有與父親散步的時間。幾年後眷村改建、新路開闢，那些蹤跡倏的不見了。記憶中最後的一次散步應該是回娘家時陪他在欒樹下走了一回。我一直記得那天的天氣，天空清藍陽光暖暖。

　現在我總在晚飯後散步，繞著市街一圈，街燈霓虹燈車燈閃閃，尤其是車燈，反方向來的好像在比賽誰的亮度最足，照的我眼睛急閃，與我同向的車子，尾燈光就減弱許多。行走時不好踱步，要讓步給停在人行道、騎樓的機車，還有一些攤販，或是商家的花車攤位。走幾回以後也就習慣，知道在那一個店家口會有大黑狗守著，有的睡在騎樓中間路上，輕輕走過，牠不理會我。

　有時候女兒陪我，一路上她會叨絮著白天上學的種種，回到家仍說不完。有時藉口需要保護，讓兒子陪我。歲月恆常，自父親去世後，我終於知道原來許多人事就這麼輕易的消逝，而很多人事物無法複製，唯有散散步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