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客行74：知之甚深
嫂子道：今天聽到小弟的秘密了！小弟你知道嗎？其實，我和你哥對你最大的期望，並不是你退伍後的考試，你哥跟我說了，小弟他退伍後，他長大了，連地下連長都當得很好，他自己知道要作什麼？他一定會閉關起來，又大幹一場，那個沒問題的！我們真正期待的是，小弟今年虛歲二十三，要退伍了。我們幾年後要喝小弟的喜酒，你哥還說他要大醉一場，感謝小弟幾年前我們喜宴時，小弟擋酒的賣力演出！你哥跟我說這個時，還好開心，充滿期待呢！
大哥道：就是，我二十八歲那年結婚，在家族裡已經算很晚婚的了！奶奶常常在催婚著，老是唸我！還說，媽媽在二十五歲生下小弟時，都已經是五個孩子的媽媽了！但因為我一直忙於唸書，所以奶奶跟我說，她不怪我！於是，我就幫小弟盤算過，你去唸大學，畢業後剛好二十八歲，那年冬天正好可以請我和你大嫂喝喜酒！而且，咱家就只剩小弟一個未婚，那可是家族大事！而且，那年，我們家的手足們在一年之內，全都完婚，所以只剩下眾所矚目的小弟。
大嫂：分了也好，那麼遠！小弟還要唸書考試呢，你就去大學裡挑一個！四年，也夠你挑了！大哥笑道：有這麼好挑的嗎？說不定小弟還來不及挑，就被人家給挑走了！我上次回基隆，也和媽媽聊到！媽媽開心說著，你弟他就快退伍了，他告訴我明年七月他會去參加大學聯考，我在想他何時要帶女朋友回來見我？
我對媽說，小弟他不想唸，誰逼他都沒用，他也唸不下去！但只要他想唸，誰也拉他不住，他絕對會是大黑馬！那就是媽媽生的千里馬，太野了沒辦法！媽媽，你怎麼把他生得這麼酷？我們家的電話一響，沒有別人，全都是他的熱線！媽媽笑說：我可是很公平，他比你酷，很有異性緣，但你比他帥呀！那樣有沒有很公平？而且，兄弟倆的個性還完全不一樣！我本來擔心，不知他退伍後要作什麼？但他直接告訴我，他準備去補習，連補習費他都準備好了！就比如，他人在當兵，我每次接電話，有人找他，都是不同的女生，我就訝異，這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還從來不曾帶過女生回來見我！還有喔，去年八月份，那個月他每個禮拜四就休假回來，禮拜天他才回部隊，每個禮拜休三天假。但是之後，他又突然一個月只休一次假，一個月只回來一次。有時，部隊打電話來，他還在電話裡與連長吵架。我那時在想，那不是他的長官嗎？他到底有沒有在當兵呀？還有，他到底有多少朋友呀？會不會被帶壞呀？還有，怎麼有那麼多的不同女生打電話找他，他究竟在幹什麼？
哥笑道：他有呀，他都有從部隊寫信來給我，他沒在當兵，在當地下連長，所以忙到昏天暗地！老媽，你別擔心他，他不把別人帶壞就阿彌陀佛了，他怎麼可能被帶壞的？而且，他不是一向就只有落榜與第一志願兩種選擇，這次他退伍後，選擇了唸書！他還在信裡跟我說，他放假大多第一件事，是衝回家找史上天生的第一女朋友，先喝上一瓶高梁再說！而且，每次還都是歸心似箭呢！還說，我是那個人生的，還是她養大的，天生的前世情人！
大嫂笑說：小弟就是嘴甜！我們回基隆，媽媽只要一說起你，就笑得合不攏嘴。我在想呀，若是小弟要辦喜宴，那你有多少朋友要來，要開幾桌呢？你們兄弟倆加上媽媽，就可以喝全場了！天呀，你們天生就一直在對酌！媽媽也是奇人，我沒見過女子酒量像媽媽那麼好的！還是小弟天生的酒友呢！喔，你老哥也是，有小閣樓書房打赤膊對酌為證。
我笑說：是呀！哥哥那年從金門休假回來，到台中處理兵變！結果，他一回到家，在小閣樓裡就要我陪他喝高梁，我就豁出去陪他喝！他還說一人一瓶，我那時才國中生而已耶，但為了失戀的老哥，我就捨命陪一回，不然哪叫是親兄弟！其實呀，那個亮晶晶小姐，她也是很會喝的，還跟奶奶一樣，喜歡啤酒，那樣讓我對她有好感！但是她第一次來找我，我就給她震撼教育！第一次她來找我時一人一手，第二次一人兩手，也就是一箱，第三次一人四手，也就是兩箱，我倒要看看她有多會喝？依此類推，我可沒欺負她喔，就像舉重選手一樣，一直把重量往上加！她喜歡的，就喝個夠為止！
大嫂笑說：那樣也太霸道了，小弟！你每次都是加一倍耶！你欺負人家喔！你們剛開始見面就在拼酒嗎？還有呀，你哥以前失戀，也是找你喝酒，你那時才國中生而已！我笑問：我哥只會找我喝而已呀！不然，普天之下他有誰可找呢？他心情好時，就開心說，弟陪哥喝一杯。心情不好時就說，來，一人一瓶！他可是個悶葫蘆，所以他找我喝就對了！不然，哪叫什麼一起長大的兄弟呢？他這個金山第一狀元，只要找我喝酒，我肯定是會奉陪到底的！嫂子嘆道：小弟，你知道嫂子我家裡只有一個妹妹，也已嫁人，我沒弟弟，但聽到你與那女孩分手，還是兩個月前，我就好奇了！
老哥笑說：這個，英文老師妳就不懂了！依我小弟的個性，大概是他處理完畢之後，他才會向我報告那些歷程。所以，我們聽到的，都是過去完成式呀！他每次完成一項任務後，他才會寫信來報告！這次也一樣，他已處理完與亮晶晶小姐的事，他才會說的！我微笑：果然是一起長大的，雖然我們相差了九歲，但我已盡量加速我的腦筋成熟度了！嫂子微笑道：不會呀！小弟，你不是在部隊裡管著所有人嗎？那其中還有數學碩士和數學老師嗎？還有好多大專兵呢！你哥就對我感嘆說，如果他是預官到你們連上當排長，也是被你管的份，而不是他管著你！因為他可能只能管一個排，或許也管不好。但你，可是管著整個連！而且，你寫給你的信裡說，大家都理光頭，誰看得出誰的年紀呢？在部隊就是講資歷與體能！
我記得我老哥到金門那年，應該是1982年時，他在1983年自金門休假返台休假，還是從高雄港回來的。之後，他去了台中去見了他的中文系初戀情人，回來就找我，躲在小閣樓喝酒，那時我國三，準備考高中聯考！我雖然那時每週與他通一封家書，但是家裡的事，我也是過濾後才下筆的，我不想讓他在金門擔心太多家裡的事。那時他心情因為失戀，很不好。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我就陪老哥好好痛飲一回了！
嫂子說：那你現在說說，那時為什麼你心情不好？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我思考了一下道，也是，都過了那麼多年了！其實，那年冬天爸媽常吵架，我在小閣樓都可以聽到！他們為了家的經濟吵架，貧賤夫妻嘛！吵來吵去也是稀鬆平常，但後來不對呀，媽媽居然把自己關在房裡，在裡面哭泣！她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暢訴她自小從八歲，到李家當童養媳的種種痛苦，嘴巴一直唸叨著，從小就當這男人的丫環，為這個男人付出一生，有多麼不值得！但偏偏老爸還是認為，媽媽在發酒瘋，所以就僵持不下，情況越來越糟。她在裡面哭訴的一切，字字句句我都聽進耳裡心裡，我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從小到大我都跟在媽媽身邊，我心裡可清楚著。直到她說不如歸去，乾脆一死，一了百了。我就跪在房門外狂敲門，對她說，妳若走了，那我怎麼辦？那我多孤單，我就找那個人算總帳，大不了我也把命還給你們算了！妳若走，我絕對拉他為妳償命，我說到作到，妳是知道我的脾氣個性的，妳這輩子，我都挺妳到底，誰欺負妳，我一定死也要他付出代價！後來，媽媽開門，把我抱進懷裡，哭著說，好，沒事了！之後，我就此放縱自己，書也不唸了！我為什麼要為那個人那麼乖！馬的，什麼跟什麼嘛！所以，那年高中聯考，你弟弟我只考了424分，超低分落榜！可是，兩年前我入伍那天，媽媽陪我從山上走到火車站，我在火車站裡有向她認錯，這幾年都沒好好唸書，妳等我回來，我再考給妳看！妳等我長大，要有耐心喔！
老哥一聽，驚訝地望著我說，我在金門時，家裡居然有發生這種鳥事？我那時也很意外，我老弟為什麼會考那麼低分？你還是爺爺眼中的狀元呢！難怪你不敢跟我說。老弟，你處理得好。來，這一杯，老哥謝謝你！可是，隔年你就考了624超高分，媽媽可樂了呢！我們倆陪媽媽對酌我帶回來的金門高梁，為你慶功，我看到媽媽開心到合不攏嘴，酒一喝還會親老弟！要不是弟弟國文失常，考640分都有可能！我看老弟在部隊當地下連長的能力，我看你去唸法律系，以後考律師司法官也絕對沒問題！你金榜題名時，換哥哥幫你放鞭炮（後記）！咱們喝三大杯為賀！
大嫂驚訝問：原來家裡，以前在你老哥當兵時，有出過這樣的事？我：那些都是過去了！那時他們年輕嘛，年輕人偶爾脾氣壞，也是一種調劑，現在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因為我們長大了！再有人罵我娘三字經，我就跟他拼命。之後，我自覺我對父親有心結，是很不好的心結，所以我去了佛堂，固定一段時間要去接受佛光普照，消除一下對父親的戾氣。我後來想想，那時是不該那樣當和事佬的，只是那時我年幼，我只能那樣把媽媽的理智給喚回來！
哥問著：你與那個亮晶晶女孩分手，應該不是距離那麼簡單吧？你們之前相處得那麼好，還有那麼多的情書為證，那還都是你高三時！剛剛說的這些事，她都知道嗎？我在想，你們既然喝過那麼多酒，她不可能不知道！我：這個嘛，她都知道的。但她與老哥之前的中文系女孩也有點像！咱們兄弟倆都會遇到一樣的事！她也是個天主教徒！所以，她以前每週到教堂作禮拜，都會為我禱告！另外，她的生活圈已不會在台灣了，我就想與其那樣藕斷絲連，還不如果決一點！大嫂笑道：那你這個不算兵變，是你們協議好了，你助她一把！只是，她似乎還停留在過去的美好中。但大嫂好奇了，寫情書還可以那樣滔滔不絕地寫下去嗎？你們那麼能聊呀？
老哥：英文老師，這個就叫作酒逢知己千杯少！不過，敢來給弟弟考酒量的，倒是第一次聽到，那個女生一定太不認識你了，但酒一喝就認識了，不打不相識嘛！嫂子問：那小弟你有欺負人家嗎？把人灌醉嗎？我笑說：那次沒有呀！我可守規矩呢！我年少輕狂，離經不叛道，我不喜歡被管著，但我很憐香惜玉的！大哥問：那次沒有，是說後來有囉！我靦腆說，是有過那麼一回，她惹我生氣，我就默默地，不小心用高梁把她灌醉，她抓兔子還吐了我一身！只是，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也都是過去了！
老哥笑道：我就知道！你喝高梁算是被你哥，我所帶壞的！當年，我從金門寄了一堆高梁給媽媽賀壽，就從那時開始，你就開始愛上高梁了！我笑道：我還跟她說過我對高梁的評語呢？嫂子笑問：喔，那說來聽聽！看看咱家的文青酒書生，有何評說？我微笑說：我是跟她和她的同學們說，那時她們請我喝酒，就在1987年的耶誕節那晚，我說，年少不品高梁香，再飲已是中年人，所以要趁年輕及早品味，算是繞了一圈來催酒！
嫂子笑道：小弟真是很會耍嘴皮子！老哥笑道：弟弟沒說錯呀！是男人就要品味一下，最醇厚的高梁呀！不過，我也為你們分手，感到可惜！人家不但陪你喝酒說心事，還每週去教堂為你禱告，多有誠意呀！而且，又會喝酒，有酒鬼媽鐵娘子之風！太可惜了！我嘆道：緣份如此，不可強求！我其實是想靜下來好好唸書，然後唸個大學。然後畢業後就結婚，時間軸是那樣的，看誰與我有緣？大哥說：好，就這樣計劃，你需要什麼支援就跟哥說，我都挺你，然後和你大嫂等著喝你喜酒，只是還要等好多年，不怕！嫂子笑說：等那一天來臨了，我就陪你哥也幫你張羅一回！
我笑說：好，就聽大嫂的！人家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大哥笑問：不是長姐如母嗎。幾時是長嫂？我：不對呀！依照事實來說，應該是長嫂如母才對的！老哥你看，在老家，我們的小叔叔與小姑姑們，都是大嫂和二嫂，二嫂就是媽媽，是她們倆個童養媳養大的呢！要幫姑姑張羅嫁妝，小叔結婚時，還要張羅新房呢！姐姐都會嫁出去的嘛，而且現在都已嫁光了。但嫂子是娶進來的，所以我說，是長嫂如母才對的！事實勝於雄辯，長姐如母那句不道地！老哥抗議道：可是，也有姐姐把弟弟養大的呀！所以，長姐如母也沒有不對！嫂子笑道：這個就不需爭辯了，都對！你看媽媽自小就來李家當童養媳，在叔叔與姑姑眼裡心裡，既是嫂子，從小又一起長大，也像姐姐，所以我說都對！
哥：老弟，老哥送小弟一首歌，就用這首歌，為你過去的瘋狂年少，畫下句點。明天早上，老哥帶你去欣賞蘭陽的瀑布風景，我當你的駕駛兵一回！
黃鶯鶯 - 留不住的故事 1986賭徒專輯
https://youtu.be/AV-85NTYCuw?si=CYQk6XrsdUgXVxO2
大嫂問：小弟，你聽這歌有什麼感覺？
我：好聚好散！
大嫂問：那你心裡的好聚好散，應該是怎樣的呢？
我：句點不是一個點，而應該是，一個圓。一個小小的，連淚水也浸不透，看不見的圓。
老哥笑道：果然是英文老師口中的中文奇才，那是好聚好散的短詩嗎？
我：我老哥說是就是，那我下回寫一首長詩，那詩就叫作句點：。！（後記）
Solo 2023.09.25筆
後記
一：
當我考上律師放榜那夜，大哥入夢來祝賀。醒來時，枕頭濕了一大片！他來夢裡說著，我又欣賞了一次大黑馬的大跳躍了，因為我弟，化所有的不可能為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金榜題名，恭喜吾弟。
二：句點之詩節錄（天空的一齣戲原名為句點，2000.04.14）
距離最美
美在撇見一時的感傷
突然滿足在散步的夜路上
回憶所有結束
如影隨形地結繩紀事
再度奔馳在漆黑的畫板
寂寞寫著生
卻調不出今朝昨夜的顏色
僅有背影懂得匆匆的一條路
在落葉的路上
數落月圓的不是
像天空這樣的一齣戲
妳隨時可如雲地走來
卻也可瞬間如星地消逝
沉默的歸沉默
孤獨的歸孤獨
音樂：留不住的故事
酒底：金高
文章定位：
